皎潔的月色安靜的照耀在兩名動作鬼祟的少年身上。
「...我說啊,被抓到是死路一條吧?」被同伴逼著走前頭的紫髮少年抓了抓頭,俊美的臉龐滿是無奈與緊張。
「可是聽說這座森林中央的祭壇有台鋼琴呢...」面容稚氣的橙髮男孩小心翼翼地躲在他身後,語氣中的渴望他一聽就知道這傢伙想做什麼...
「想要我彈琴,是吧?」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喂,別貼我這麼緊啦!」他伸手想將完全掛在自己身上的少年抓出來,那微燙的體溫像是在灼燒著自己般令人難受。
「嗚嗚,阿謙我會怕啦...」雙臂緊緊的環抱住阿謙,橙髮少年仍舊死死貼在他背後。
「知道怕還敢提出這亂七八糟的提議?」惡聲惡氣的低聲吼道,「阿神你這傢伙抱著我是要怎麼前進啦!」阿謙近乎抓狂的模樣下正努力壓抑自己過快的心跳與略微急促的呼吸。
「好啦好啦...」心不甘情不願的阿神緩緩鬆手,「阿謙你好兇哦。」澄淨的橘色眼眸寫滿委屈及指控,宛若被人拋棄的小狗般可憐。
惡狠狠的磨牙,阿謙正努力克制想要把阿神給掐死的衝動。
「你這傢伙,到底知不知道單獨跟一個惡魔在沒有人的森林有多危險?」一字一字清晰地問著,那壓抑著憤怒的語氣隱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躲藏。
貌似被他這忿忿不已的模樣給嚇到,阿神難得安靜地眨了眨眼。
「唉...你知道惡魔是男女通吃的嗎?」阿謙無力的頹下肩,「這是一種天生無法克制的本能...我無法保證你是不是下一秒就會被我撲倒、吃掉。」
「吶,阿謙。」無語許久的阿神出聲喚著,「我們是朋友,對吧?」暖色的眼睛寫滿認真。
「當然是啊。」無視內心異樣的情感,「我們兄弟當假的哦?」阿謙沒好氣地搥了他的肩一下。
「嘿,所以我相信你啊。」阿神無比燦爛的笑開來,笑容輕靈而可愛。
嘴角跟著微微上揚,內心的躁動在那抹如陽光照進黑夜般耀眼的笑靨中平靜了下來。
「走吧,聽說琴身是月光的碎片打造而成的哦。」阿神語氣調皮的說。
「嗯。」欣然的應允,兩人手牽手的持續森林中的探險。
被綠蔭層層壟罩的森林像是陷入無盡的沉睡般,唯有點點若夜空中繁星的熒光彷彿在指引似的引領兩人慢步前進。
在走上無盡的階梯後,開始有流水聲傳來,潺潺的、清潤的聲音。
兩人訝異的對視一眼,隨後邁步跟上火光飄遠的方位。
映入眼簾的是座巨大的水池,透亮的泉水隱約有流光閃爍。水池的正中央佇立著一位長髮女性的雕像,雙眼被繃帶蒙蔽,神情無限悲戚。
祈禱般相握的姿態像在祈求著什麼般,而泉水正緩緩的從被遮蔽的雙眼中流出,像是在哭泣。
「她很難過。」阿神感到難受的說,神情變得有些悲傷。
「嗯。」點點頭,阿謙發覺胸口有些疼痛,宛如在替那位女性感到難過般揪緊著。
「...那是,鋼琴嗎?」愣愣地看向有點距離的方位,阿謙不由自主的跨入水池中走向鋼琴所在的位置。
像是透明、卻又折射著水光瀲灩的光華,在盈滿的月色下,倘若虛影朦朧的鋼琴像是吸收了月光般開始有所改變...
燦銀的光輝自皎白如月的鋼琴上就如月下華般怒放並吐露絕美的風華,懾人心魄的光與影在水面上微微蕩漾,既誘人又神聖。
著迷的撫摸冰涼的琴身,隱約入耳的哭泣聲令他下意識坐在同樣冰冷的椅子上。
「我該做點什麼。」阿謙呢喃道。
白皙美麗的手指流暢的滑過光華的琴鍵,清脆悅耳的音樂傾流而出。
放鬆身心,阿謙表情柔和的投入演奏中。水晶相互碰撞所交織而成的澄澈樂聲中傳達著一股暖流,讓灑落的月光也染上了溫柔的氣息。
寧靜與祥和的音符靜靜的徜徉在逐漸恢復生機的森林中,帶有點微微哀傷的溫柔,撫慰著萬物的身心。
越發柔和的光華如白紗般輕輕壟罩著阿謙,嘴角吣著淺笑,紫晶色的眼珠淺淺倒映出月娘的身影,在不經意的瞥見橘髮少年含笑且專注聽著的模樣後越顯得柔軟。
只是短短的一段隨想曲,卻讓他覺得時間像是過了一世紀般漫長。
阿神歡快朝他跑來的身影突然被黑暗埋沒,極輕又帶著感激的聲音在耳邊環繞。
『謝謝你。』
然後一切回歸虛無。
***
睜開眼,陰鬱的天空吹來帶有雨味的涼風陣陣的自窗邊竄入,正拍打著他趴在桌上的身軀。
「怎麼會夢到以前的事...」揉著痠痛的脖子,阿謙皺眉的說。
「那是因為你自己想夢到。」托著腮幫子,短髮微捲的少女懶洋洋地趴在沙發上。
「...你一定要這麼嚇人嗎?」身子緊繃後隨即放鬆了下來,阿謙沒好氣的說。
「都多久了還沒適應啊。」清秀的面孔露出困擾的神情,「好啦好啦,不扯這個了...你的覺醒,比我想像中的快。」漆黑無底的瞳孔淡淡地注視著他。
「我還是什麼都不是的狀態。」自嘲的攤了攤手,淺紫的光芒閃過黑色的眼睛。
沉默了會兒,少女從沙發站起後走到他面前。
「彈琴給我聽,好嗎?」眉清目秀的臉龐露出了似是悲憫的朦朧微笑。
無言的坐在純黑色的鋼琴前,寂寥空白的神情出現在惡魔的臉上。
微微深呼吸了一口氣,阿謙開始彈奏。
動人的琴音在纖白細長的手指中飛揚,為沉悶的空間帶來些許不同的氛圍。
「德布西的月光。」閉上眼,她輕聲呢喃。
「很悲傷、很哀戚的月光...」
泛著紫光的眼眸掠過傷痛的情緒,他手指一頓,優美的旋律頓時變調。
「你說夠了嗎?」平靜的面容努力的抑制著崩潰的狂亂,晦暗的壓力開始在阿謙身周出現。
「很不公平,是嗎?」少女很輕的問道,「只有你記得...那些千年前的回憶、感情...」語調中的蒼白及空茫令他不禁顫抖。
「夠了。」痛苦的抱頭,他像是再也無法忍受般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吶,阿謙。」她第一次這麼喚著他,「剎那,即永恆。」那脆弱又寂寞的微笑讓阿謙怔然。
「你會明白的。」往後退了幾步,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驟降的傾盆大雨中。
「喂!」感到焦躁不已的阿謙吼著,「你這自私的傢伙...默!」然而無論他怎麼喊,那名少女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吶,阿謙。』
『──剎那,即為永恆哦。』
「啊啊啊──」他頭痛萬分的吼叫著。
那個記憶中與自己稱兄道弟的人,終究不是現今的那人。
過往的喜怒哀樂...就如同揮之不去的晦影緊緊的纏繞住而今的他。
只要還放不下,眼中的世界就永遠是黑夜。
阿謙頹然的身影在雨幕中顯得無力而狼狽。
***
今夜是個美麗的月圓之夜。
穿著短袖搭配牛仔褲,黑髮少女沐浴在月光下懶洋洋的笑著。
「嗨。」黑髮的少年在夜空下露出有些邪魅又憂鬱的微笑,看不見著翅膀微微拍動。
「嗨。」沒有感到意外,默淡然的回以輕笑。
「你要離開了?」阿謙微微偏頭問著,熟悉的紫色流光在眼中浮動。
「默然那小子應該說了吧。」無謂的攤了攤手,「再待下去,我會死。」談論生死一派坦然,絲毫不見慌亂。
「真可惜。」月下含笑的少年有些悲傷,「真的...很可惜。」
端詳了他許久,默最後懶懶一笑,「別忘了...剎那,即永恆。」
「我知道。」如邀請般伸出了手,「一起來聽聽重生的月光吧。」阿謙微笑,破繭重生的希望在臉上綻放。
「好啊。」將手搭在他的掌心,黑曜石般的眼眸顯露出微微的笑意。
以夜色為翅,漆黑化身的惡魔牽著慵懶似貓般淡笑的少女在台北繁華不衰的夜景中穿梭而過。
人事已非,撫著琴鍵的他想著。看向了倚靠在窗邊的少女,展顏一笑。
但是,剎那的輝煌成就了現在的我,而我將會永遠記得...
不是嗎?
重獲新生的月光在他手中傾洩而出,掩蓋了屬於城市的喧囂,溫暖的、堅定的在月娘的注視下跳動、舞蹈。
變得更加堅強、學會了放手、進而讓自己重生。
「不愧是拯救了沉的琴聲。」
「什麼?」他有些恍然。
「沒什麼。」
「把話說清楚...」
「快重回實況主的工作吧,你的粉絲快哭死了。」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唇槍舌戰的兩人,沒有發現到窗邊的月光淺淺的凝聚成紫髮紫眸的惡魔,釋然而開懷的笑了。
最終展翅消失在迷濛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