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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暴風雨肆虐的夜晚。

自深海逃上海面的青研擺動著寶藍珠光的魚尾,詫異的看著暈厥在破爛木板上的少年。

由不得自己多想,水面下的追兵似乎離自己不遠了。

伸手將那人類扯入懷裡,他再度潛入黑暗中。

好不容易逃過海裡的追擊,自己的氣力也耗盡了。

透過魚兒們的指引找到了隱密的洞窟,累極的青研只來得及將少年扔在地上便昏厥過去。

再次醒來,被五花大綁的他毫不訝異的與站在一群黑衣人中央的人對視著。

「所以,我中計了嗎?」眨了眨青藍的眼眸,「喂,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還不快放開我!魚也是有魚權的!」

在各色的目光注視下,為首的少年終於開口。

「你是人魚?」漫不經心的問著,那對火紅的眼卻未曾自青研身上移開。

他這時才注意到那個人類有著極其張揚且妖冶的臉孔,一頭紅髮猶如火焰般吸引人的眼球。

青研點點頭。

「我是燕赤。」他說,然後微微一笑。

妖豔而魅惑,無比美麗,卻有著幽深的寂寞。

「跟我走吧。」燕赤伸出手。

於是,他握住了。

原本不相干的人生,就這麼糾纏在一起。

被某人打著「我從未飼養過人魚」的名號扛回國家,青研倒是樂在其中。

他對於未知的事物都感到無比好奇,總喜歡用著維持時間不長的雙腳行走著。

「喂,你不無聊嗎?」坐在馬車上的燕赤百般無聊的問,他才剛推掉幾個繁瑣的公事。

「不會啊。」踏著不穩的步伐在草地上走著,一頭水藍色短髮的少年在陽光下展顏而笑。

宛若波光瀲豔的大海,閃耀著活潑的生機。

很美,真的很美。

那是種無性別的絕色。

愣了愣,一抹驚豔劃過眼底。

「燕赤,要來嗎?」在失神之際,青研已來到自己身前。

那雙由各種深淺交織而成的藍眼睛乾淨澄澈,不由自主地,燕赤伸出了手。

褪去孤寂的妖嬈,他首次敞開自己的心胸。

旅途是那樣的遙遠、卻又是那般的近。不過眨眼間,他們一行人便到達了國境。

坐在舒適而不感到絲毫顛簸的馬車中,赤髮少年滿臉不悅,而有些脫水的藍髮少年則在一旁趴著。

「生什麼氣啊,最終是要回來的唄,燕家的小王爺。」有氣無力地調笑著,青研將腦袋瓜枕在他的大腿上。

「......我討厭那些貴族的嘴臉。」下意識摸著那有點兒乾燥的臉龐,美如冠玉的臉蛋有著厭惡及不屑。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有人頂著人類的皮囊卻盡幹些禽獸才會做的事,就是罵作狗也忒汙辱的。」

「噗哧,瞧你尖牙利嘴的。」

「好說好說,神話繪本別看多了,咱人魚可沒那種破壞美感的利齒。」

「呵......」

美好的歲月中,他們相互陪伴著。

或許彼此從未意識到,隨著年齡的增長,周遭的人們對於兩人的形影不離開始有所微詞。

積極點的長輩甚至開始推銷自家的女兒或孫女。

當他提起時,燕赤總是不以為意的帶過這話題。

從什麼時候開始呢,明明日夜都相伴,但怎麼都覺得不夠。

還想要更多。

還想要更多。

比起牽手、擁抱還要更多......

當青研意識到時,那名長成的玉面公子已折下一枝開的嬌豔的桃花贈與自己。

狹長的鳳眼風情無限,朱紅的薄唇微微勾起惑人的弧度,豔紅長袍上繡著栩栩如生的墨黑蝴蝶,白皙而不纖弱的胸膛因為衣襟的敞開而分外引誘人。

若當時寂寞欲狂的少年是固執且鮮活的烈焰,現今的燕赤便是神秘撩人、卻帶來毀滅的地獄之炎了吧。

一身白衣的他含笑著接下那枝桃花,飄散在空氣中的甜美氣息令人如痴如醉。

「走吧。」

「嗯。」

本來以為只要將這種情感深藏在心底就足矣,畢竟是那樣的遙不可及。

他們的界線已經開始模糊了,似遠又似近的距離使人心癢、卻又如此畏懼。

就這樣吧。

薰香煙霧瀰漫,坐於遙遠的位置。只有這時候,青研才敢毫不掩飾自身感情的凝視著他。

只要這樣就夠了。

但老天爺似乎有心刻意捉弄,不該在那樣朦朧醉人的月色下、不該在自己即將放棄這段無望的戀慕時出現......

本來只是一個吻,一個他無法壓抑情感的輕吻。

但燕赤回應了。

一直以來都如履薄冰的青研終究失控了。他瘋狂的吻著、啃咬著,在每一處的雪白烙下屬於自己的痕跡。

動作不亞於青研粗暴的他同樣回應著,昂揚的慾望、交纏的軀體、誘人的喘息......在這樣羞臊的空間中,僅有月娘毫不怕羞的睜大眼睛注視著。

在熾熱的體溫中迷失了自我,他近乎絕望的擁吻著、索求著。

桃花的餘香如夢似幻的盪漾在水色的月夜中,熒藍的珠光一閃而逝。

潺潺的水流聲使青研緩緩睜開幽藍的眼,對上那雙炎色的瞳孔,竟下意識別過頭。

「怎麼,把人吃乾抹淨了再來不認帳?」悅耳磁性的嗓音有著調侃,或許有著連自己也辨識不清的厭惡。

他沉默的擺動著在陽光照射下出現七彩光芒的尾巴,清艷的面容死寂而蒼白。

「青研,回頭。」站在自己身後,燕赤沉聲喚道。

一回頭,溫熱的吻重重地落下。

閉上眼,任由淚水滑落。

沒有言語,這刻便是最美的誓言。

直到......

 



就只有那一刻。

多麼的感傷吶。

青研靜靜地笑望著,看著所愛之人牽著美嬌娘,那般憐惜呵護、耳鬢廝磨。

他一動也不動,直到燕赤看見了隱沒在角落的自己。

笑著,極淺極淡的微笑。

漫天燎原的烈火如今只剩虛無,那只是徒有他外表的空殼子罷了。

所以,走吧、離開吧。

於是在那星月無光的夜晚,青研意圖離開。

本是心傷,但凝視著眼中只有瘋狂、並且披頭散髮的紅髮男人以及釘住腳板的封妖刃,該忍住的淚水終是流出。

何止是心痛?

何止是心碎?

待在精緻的牢籠裡,他已然心死。

仍舊疼愛、依然寵溺,或是對於無反應的自己暴虐。

青研麻木著臉,任由著鱗片被一片片撕下、連皮帶肉的痛楚啃食著空洞的心靈。

安靜地接受恢復理智的燕赤顫聲道歉及治療,他依舊沉寂。

很厭倦、很厭倦。

這般傷痕累累了還不夠嗎?

「夠了,已經夠了。」沙啞不成調的聲音在無人的房間中格外清晰。

以愛為名的籠子,再也關不住自己了。



那天是個萬里無雲的艷陽天。

對於青研的回應,燕赤欣喜若狂。一遍又一遍的吻著心愛的一切,宛如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噓。」用著枯瘦的食指抵住那殷紅的唇,他勉強地揚起笑容。

青藍的光芒一閃,渾身赤裸卻充斥的大小傷疤的青研巍巍的下床。

「你該殺了他。」無人的空間浮現出一道纖細的身影,友人若雩皺眉道。

「我知道。」他苦澀的笑笑,無奈的眼神卻溫柔的望著床上的他。

一直,都知道不該與人類有所交集。

「但是以後的時間很長......總必須給我留下點什麼可以去懷念。」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看見青研的表情後將話默默吞回肚子裡。

「走吧。」

「嗯。」

輕鬆地踏出燕府,他的神態是平靜且雲淡風輕。

卻怎麼也無法抑制自頰上蜿蜒而下的眼淚。

不是聽見身後撕心裂肺的哀嚎才哭的,絕對不是。

化為泡影的夢,終於醒了。

「一夢經年,早該知是南柯一夢。」

仰望著刺眼的太陽,青研喃喃自語。

站在不遠處的若雩面露憐憫。

若是夢,又何必苦苦執著?

想說出口,最終仍化為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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