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染

遺補：勇者與魔王的獨白



什麼話都還來不及說出聲，阿神就被羅颯給傳送下山。

脖子被咬傷的地方已不再有火焰的灼燒感，連瘋狂出血的趨向也奇蹟似的止住了。

他不敢想像這是否代表著羅颯的死去。

逐漸升起的太陽讓沉睡的大地隨之甦醒，黑暗因此被消滅。

連疼痛感都麻木了般，阿神神情呆滯的一步步走出樹林。

「阿神！」梅子等人朝他跑來，神情無不慌亂而擔心。

橙色的眼睛失焦而無神采，他只看見所有人的嘴巴一開一闔，連擔憂的神情都開始模糊...

下一秒，阿神失去了意識。



「我要去殺了那傢伙。」梅子的聲音帶著無盡的狂怒。

「梅子，阿神現在的狀況這麼不樂觀...」小夏試圖勸阻怒氣沖沖的梅子。

「小梅，這種時候要冷靜點...」巧克力也跟著說服，可惜方式不對。

「就說不要叫我小梅了！」

「你們也小聲點，阿神還在休息呢。」半半輕聲地斥責道。

「...對不起。」三人齊聲道歉。

「阿神跟羅颯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阿晋沉甸甸的聲音傳來。

「還不就是他想殺了阿神！」梅子依然憤怒不已。

「不，若是想殺我們的話那時候被神魔兩族暗算的時候冷眼旁觀或直接殺了我們就好。」巧克力沉吟道。

望著米色調的天花板與床簾，五人的身影在床簾內依舊清晰可見。

「我沒事。」阿神虛弱而沙啞地說。

聽見他的聲音，眾人紛紛擠到床邊，完全無視這張床根本容不下這麼多人。

「阿神！」小夏頭上的白貓跳到他臉龐蹭了蹭，她稚嫩的臉蛋帶著鬆了口氣的神情。

「沒事就好，唉...」同樣鬆了一口氣，巧克力似乎看見了他眼中的情緒，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隨後嘆了口氣。

「你這笨蛋...」梅子瞬間紅了眼眶，因水霧而朦朧的眼睛令他憐愛。

「對不起。」包含著很多含義的，對不起。

「誒，我們還是先不要打擾阿神養傷了。」感到欣慰的半半連忙把所有人給趕了出去。

回歸沉寂的房間，無聲的可怕。

這樣也好。疲憊的閉上眼，阿神舉起右手擋在自己的眼窩上。

阿謙...你這笨蛋。

一滴透明而晶瑩的淚水悄悄滑過他蒼白的臉頰。


***


幽暗的地牢中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哭泣、哀嚎甚至是慘叫聲。

被鎖神鏈緊緊的綑綁住手腳，吊在這裡究竟過了多久了呢？阿謙模糊的想。

紫水晶般美麗的眼眸如今像是蒙了塵般，再無往日的光彩與神韻。

阿神...

想起那燦爛如陽的少年，即使傷痕累累，那邪魅的臉孔還是露出了一絲笑容。

清脆的腳步聲自遠而近的傳來，阿謙的臉立刻陰沉了下來。

「唷，打算放棄抵抗了嗎？」冰涼似玉的手遊走在肌理分明的胸膛上，沁涼的氣息吐露在一臉不屑的俊容上。

見阿謙嫌惡的反應，女子嬌笑了起來。

「謙謙，眼睛都瞎了還要這麼倔強嗎？」貓子柔媚的容顏帶著淡淡憐憫與嘲諷。

「少用這麼噁爛的稱呼，我跟你可沒多熟。」冷哼了聲，阿謙無神的眼眸閃著赤裸裸的厭惡與反感。

白皙的手沿著曲線向上繼續遊走，鎖骨、脖子...最後來到了他引人犯罪的臉孔。

「哼，沒多熟是嗎...」甜膩的語調變得冰冷，貓子用力的掐住了阿謙的脖子。

「唔...」呼吸不到空氣的窒息感讓他的意識開始模糊，「算你還有良心...總算要給我個痛快了嗎？快快快...」在痛苦中依然露出笑容。

「呵，才不呢。」冷冷笑了聲，她掏出了個黑紫色的寶石。

詭異的光彩與黑霧在寶石周圍徘徊，而寶石本身似乎散發著某種陰冷及貪婪的氣息。

「你要做什麼？」繃緊了身子，阿謙問道。

「做‧什‧麼？」貓子將寶石貼上了他的臉，刺痛的麻感讓他感到不適，「只是覺得等不到那時候了...吶，這是魔王之心哦。」天真無邪的語調混著已然扭曲的冰冷。

「我也沒想到歷代魔王的心臟居然這麼小顆呢。」貓子有些苦惱地說，「不過沒關係──來，吃下去吧。」她將心臟送往了阿謙的嘴邊。

「你這瘋女人...！」努力掙扎著，阿謙怒喊道。

「嗤，真沒禮貌呢。」貓子更加用力地掐住阿謙的脖子，「乖乖吃下去就好啦，一切都會結束的──」

「咕...！」


***


「決定要走了嗎？」阿神略為慘白的臉孔關切地注視著梅子堅定的容顏。

「嗯，我要讓加百列付出代價...！」桃粉色的瞳孔燃燒著憤怒與憎恨的火焰，整個人散發著可怖的氛圍讓阿神不禁抖了抖。

「小心點，好嗎？」輕輕撫摸梅子柔軟的臉龐，暖色調的眼睛深情而寵溺的注視著。

「知道了。」微微紅了臉，梅子柔情的回視。

「我的眼睛快瞎啦──」巧克力在一旁無病呻吟道，模樣好不可憐。

「巧克力你閉嘴啦！」狠狠賞了巧克力一個爆栗，小夏怒氣沖沖地直接把他拖走。

「噗哧。」被打斷情意綿綿的兩人相視而笑。

「那麼我走了。」張開純白的翅膀，梅子漂浮在半空中。

「等等。」阿神笑著拉住了梅子的右手。

「我的天使。」親親吻上梅子的手背，「我的月亮...我的星星...我願意永遠成為你的勇者...」語調暗啞而帶有無限的柔軟。

只是暗暗浮動光華的眼神誰也看不清。

「...舌燦蓮花。」嬌顏紅的彷彿能滴出血般，梅子匆匆輕啄了阿神一下後便消失在廣大的蔚藍中。

目送著梅子遠去的身影，他露出寂寞的笑容。

「真好呢，還有吻別。」阿神自顧自呢喃道。

巧克力暗暗皺了眉，有些關懷地看向阿神。

「別說，好嗎？」發現了巧克力不贊同的神情，他笑了笑。

梅子走後，阿晋跟半半因為聽聞阿卡納又傳來族內鬥爭的消息，不久後也向他們告別往北方離去。

收拾好包袱，阿神淡淡的笑看著兩位同伴。

「別想丟下我們！」小夏雙手環胸，氣勢萬鈞地說。

「那是當然，走吧。」看向無垠的蒼穹，那藍色淺淺地倒映在暖色的眼眸中。

去迎向最終的結局。

踏上前往夜桑的道路，他的背影決絕而不顧一切般的執著。


***


情況是什麼時候失控的呢？

是從族人、朋友看向自己的眼神開始奇怪的時候嗎？

『你是這一代的魔王。』一群人恭敬而肅穆地帶來這個憑空出現的消息。

他嗤之以鼻。

『別開玩笑了。』毫不客氣的擊退他們。

而後就是無盡的騷擾與打鬥。

他厭惡那群突然出現的人，就這麼毀了他平靜的生活。

然後然後...

現在的他，連丁點的回憶都快想不起來了。

「快來人！魔王失控了──」

「還不到蝕日怎麼會...！」

「你這叛徒！！」

「呵呵，就當作是個變因順便行個善。」女子巧笑著。

灼燙的痛苦讓他開始怒吼。

好痛。

嫣紅的血花在眼前綻放開來。

殺。

殺殺殺殺殺殺殺。



在屍橫遍野、幾乎完全被掃平的地牢內，渾身是血、一身醜惡而猙獰的魔王佇立在煉獄中央。

靜靜地仰望著蕩漾人心的蔚藍。

然後落下一滴清淚。

在照射下來的陽光中，他隱約看見那名燦笑若豔陽的橙髮少年。

『阿謙。』少年喚道。

「我是...魔王。」乾啞不成調的嗓音，「...也是阿謙。」

貪婪的渴望與嗜血的本能再度淹沒他的理智。

遍地再度開滿血花。

誰快來...他暗暗低語。

快來殺了我。